和想來想去一直無法決定到底要不要標記姓名的女生坐台鐵區間車去相隔七個站河邊透天厝改建的小咖啡店〔地板面積實在太小了,1 樓設了雜貨區就擺不下座席,只有老闆女兒的男朋友兩腿岔開坐在樓梯第三階上露出憨厚牙齒陪聊天。〕把剩下最後兩章天橋上的魔術師看完了。
我喜歡這種小鎮上的咖啡店,以前講過播放自己精選音樂總是一種類型出現一或二首之後更換另一種類型,從集錦式的銜接處可以聽出主人對它們溫柔喜愛的家庭咖啡館……舊曆年後來變成家人的前女友帶我回去他成長的小村,三姑六嬸表舅親家全不認得,語言不通一個字也不明白,十點一到就像異鄉人那樣突破痛苦包圍推門躲進廟埕旁邊可以屏蔽人生暫喘口氣的小咖啡店……台三線過了市區櫛比麟次競逐花俏玻璃屋造型的檳榔西施陣地,接著舉手遮陽瞇著眼睛闖進一段中年前期的露天林蔭隧道,太陽從葉縫間露出逼人光芒,時間很短,電光石火很快走完,說時遲那時快,一間幾年內我去了超過一百次後來倒閉荒廢的鄉下咖啡店出現在照後鏡裡離我越來越遠。
虹吸式中深烘培的曼特寧以及用小鍋煮的奶茶送上桌,報名社區大學咖啡班過來幫忙的學員立正站在桌前介紹老闆小時候搭船去歐洲,滯留巴黎深夜被咖啡店收留隔天一早就穿拉高到脖子還是會拖到地上的職人圍裙在外場幫忙遞送咖啡,後來才有機會一路參加比賽成為大師。你那時候為什麼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呢?不是說要穿網購的新鞋嗎?早上去小 7 領貨打開跟網頁上的顏色看起來不一樣,鞋身鑲滿彩色亮片,太亮了,當場就辦退貨。
我對中華商場沒有特別的印象,有一天晚上寵兒提議上台北玩,人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湧出來會合一起摩肩擦踵在路上走。正覺得奇怪,看到皮鞋店的小電視機新聞播報中華商場即日拆除倒數第二天營業云云才想起這回事。被人潮夾擠簇擁經過後排沒人招呼的音響店,看上一台特價出清的錄音座,四下張望等待了一會兒,門口有位先生趕忙把煙蒂踩熄機伶跑進來把機器抱起不但缺紙箱連塑膠袋也沒有就直接塞給我向我收錢然後比我還快一步離開,不曉得又溜去哪裡打混。抱著那台機器逛街,老覺得什麼地方奇怪,回家才想通,賣我機器的那位先生只是逛街累了,剛好站在門邊吸菸的路人,與店家無關。錄音座連磁頭在內各種零件故障送修換了十次,不管幾次還是原來的機器呀,不是嗎?每回想起這檔事就要放一卷錄音帶——如果我有錢可以客製化訂車,就會想要代理商幫我找音響師加裝聽錄音帶的古董機——進去轉一下,你說聽什麼好呢?受不了文青看世界那種片面、詩性的溫情,dMDM 可以嗎?愛上你不是我的錯,錯了啦,只是,只是你的錯。
其實是 keyboard 彈出來的小提琴切分音幾個來回,花腔女高音啊啊啊啊,現在要找還有重烘培豆子的店越來越少了,下次我也用小銅鍋煮奶茶給你喝。不是精品骨瓷但造型花色都還過得去,遲遲未獲姓名標記的女生把杯盤舉高察看底部,logo 花樣繁複䀆可能多塞資訊最後寫上 made in england,我的是 Portugal。咖啡店桌椅地板都是硬木的,四壁的南西是仿岩的大片磁磚,北東則是氣密窗,整個二樓沒有可以吸音的軟物件,音樂與鄰座還有循著樓梯傳上來的各種聲音話語在只放得下兩組小學生課桌椅的 2 x 3 公尺平方的空間裡放大折射干擾重疊,反射過來又倒彈回去,三顆星、四顆星連續不斷十幾回合在一個網路小鎮密閉的電子迴圈裡交互震盪,很快感到頭暈欲裂。電子鼓用力擊打調整節奏的時候有人說要寫一篇往某處的旅行,想像在一處冷清沒幾個客人上門的餐廳,一個氣質很好穿戴都很得體的熟女單獨據一張圓桌,正襟危坐等遲到的同伴一起用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玻璃窗上淋滿了雨珠,我扳緊把手用力推開氣密窗,雨的聲音傳進來了——眾人不歇的話語暫停了一瞬=彷彿聽到打上一個。的聲音——倒不知滿室談話的聲音和那句義大利文的花腔傳出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