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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河馬
    初老(2)
    2023-01-28   關於回憶
    712

承接上一篇日記。
回憶、尋找,我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有「老人味」了。

——————————
大約在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五、六年級左右吧),有一個同學總是獨樹一格,跟其他同學格格不入。

有一天,我靠近了他,問他看著的是什麼書。
他回答我:「特洛伊戰爭。」

...

蛤?那是什麼?
當時,年幼的我,完全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

後來,我也不知怎的,成為了他唯一的朋友。

又有一次,我約他到公共圖書館。
像我這種小學生,當然是去兒童圖書館啦!
而他帶著我走出兒童圖書館,來到外面的神秘世界———成人圖書館。(啊!不要誤會!只是相比起兒童,那邊就是給成人看的,放著的是經濟學、社會學、文學等等。)
裡面放滿厚厚的書藉,光看著書脊上寫著艱深難懂的書名,我滿腦子都只有問號和問號。
好奇心驅使下,隨便打開一本看看,書頁早已泛黃,裡面散發著陣陣又霉又舊的味道,再加上如螞蟻聚集般,黑壓壓又成千上萬的一大段文字,目光所注視到的瞬間,眼睛早已酸痛起來,完全不想讀下去,默默地又放回原位。

他悠然自得地走近書架,翻開了其中一本。
我往裡一看,裡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我問他,你看懂嗎?
他從容地回答我:「嗯,諾曼第登陸戰。」

...
蛤?
?????

「你看,這裡提及到虎式坦克。」

我:「...」
無言以對。

「那個...虎式坦克是很厲害的東西?」
當時,他好像說了一大堆說話,像是炮管多少口徑、機身什麼構造、能夠應付怎麼樣的場地,諸如此類,我早已記不住了。

...
不久後,
「我...我們不如回去兒童圖書館那邊去看搞笑四格漫畫吧...」
我自覺跟不上話題,提議到。
他也爽快地答應了。

再往後的相處,有一天,有幸去他家裡玩。
他家裡有一部VCD機。
然後,他從床底下找出了一張珍藏的日本VCD~ (´◔∀◔`)
(正經的,別想歪!)
(重申:正經的!我們才小學生!他家人也有在家看著的,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影片!)
封面上面寫著三個字...
羅生門。

蛤?蛤蛤蛤蛤蛤???
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再後來,他開始向我灌輸(✖)...分享(✓)有用沒用的知識。

像是問我:
你知道嗎?日本的幫派成員做錯事,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嗎?
切腹嗎?
不是喔!他們會被切掉尾指(小指)的喔!
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這樣就沒法好好握刀了。
重視武士道精神的日本人,這對他們來說,可是比死更屈辱的懲罰呢!

又像是跟我說:
我最近看到一部日本電影很有趣喔!(興奮)
你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嗎?
日本有一種剌客,專門躲在糞坑裡面埋伏,守侯多時,就為了用刀捅人屁股,哈!
廁客 遇上 剌客,上廁所的那個廁,哈哈哈哈!

又像是冷戰、一戰、二戰時期,同盟國、軸心國,什麼什麼的,說得很多。
當時,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直到後來高中時期,我進修歷史科,才開始接觸到他談及過的事情。
遺憾的是,我們小學畢業之後,分道揚鑣,不在同一所中學讀書,早已失去聯絡。

小學升初中後,有一段很短的時期,那可能是我跟他最後一次的見面。
那時候,家庭原因,他搬家了。
我看著他年紀輕輕,童顏外表,卻已經開始顯現出銀白色的煩惱絲...

如今,我好像懂了。
是誰把老人精味道傳染給我的!!!(大聲)
毫無疑問,就是他!!!
罪魁禍首,我找到了!!!
絕對、絕對!是從遇上他那時候開始的!ლ(゚д゚ლ)

不過,必須澄清,他也不是完完全全只有老人精的一面,內心仍然尚存有部份的孩子氣。
例如,喜歡看某本漫畫週刊、喜歡看寶可夢、喜歡玩當代的電子遊戲。
他只是比起普通的小孩子來說,多了一份前人的智慧、經驗、經歷而已。

現在回想起來,更多的好像是我在依賴著他。

小時候,家貧。(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
沒錢買這麼多漫畫、VCD,還有Playstation(連接電視的遊戲機)。
那時候,總是借他的漫畫、VCD來看,也常去他家玩遊戲機,增廣了我對這世界的認識和想像力;
他家人也很好客,每次我來都請我吃小點心、零食,像是沙律卷、西瓜、橙汁、可樂等等。
真的如廣東話所說的「又食又拎」,在這裡吃喝玩樂之後,又拿著他的漫畫回家看。(爽到爆!

然後,每當我遇上功課上的問題,特別是英文,絕對是我最弱的一環。
我往往都向他指教...不是,是求助(✓),他都會慷慨仗义地幫助;
像是英文書讀後感這種功課,長假後要寫三本,明天就要交功課,我到底要怎麼來得及寫!?
(那時候還沒有google翻譯之類,這麼方便的東西。)
他就像是移動型圖書館,隨口能說出三本(八十日環遊世界、孤星淚、唐吉訶德);英文也駕輕就熟,耐心地助我完成功課。
我其實就只是拿起筆的那個人而已,內容、甚至是每個字詞的英文串法,他也逐個字母念給我聽。

他有很多個人特質,深遠地影響到我往後的成長。
例如:待人接物的方式、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堅持自己的信念等等...(這些在此暫且不詳說)
以至於我有了一個健康而又別有風味的童年。
往後的中學生活,沒了他,反而變得很枯燥無味;
不是說中學同學不好、沒學識之類,只是再沒遇到像他這麼與眾不同、獨步天下的同學。

總括來說,與其說身上散發的是老人味,還不如向好一點想,那是學識的味道;
又或者可以直接得出一個結論:知識的味道就是老人味!
怪不得有「智慧老人」這種說法。

我很慶幸自己能在年幼時遇上了他,真的很感謝他。

此刻,我突然懷舊...
祝願這位老朋友,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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