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夜裡，我剛下班，跟女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聊天內容是很無聊的，多半是沒什麼勁的話語
可能就是「什麼」、「對」、「是喔」這樣的短而無力的回應
間隔也很常，畢竟兩人都得上班，速度就是兩個小時一句
所以，有聊基本上跟沒有聊是一模一樣的

而我，或許是早早有一個念頭是，大概要分手了吧
就在某次聊天中，問了一句，「是不是我們之後就不用說晚安了？」
她回我：「什麼意思？」
我則回：「就是字面上那個意思。」

剛好，我又是和以前一樣
把機車臨停在7-11前階梯旁
想著，不管對方回什麼都沒關係了吧
明天還要早起帶學生去市集擺攤啊
總不可能一直要把所有心思都放女友身上
逕自地走進便利商店，打算買一包星太郎雞汁脆麵當宵夜
邊吃邊休息，這樣就可以早早洗澡早早休息
不然，學生上午還有校慶，得趕場再趕場
近期太多的加班、太多的工作，身心似乎有點超出負荷
比起特大杯的熱美式、比起B群與維他命C
好好休息，才是真正的王道吧

然而，放在我黑綠相間的連帽毛外套口袋裡
哪台手機保護貼被摔爆，等著換貼的蘋果忽然震了起來
看了看來電，是女友的來電

我接聽，她開頭先對我說：「你現在是可以講電話的嗎？」
我則回：「等等我，等我結完帳，我就回電給你」

其實我腦子，浮現了一些她打來想要說的話
這件事當然也和上禮拜出去吃飯，一個爭執有關
那一天，我們為了之後12月要去桃園outlet的規劃有了小吵小鬧
當天，並沒有嚴重的大吼大叫或爭執，只是她一直哭、我則是吃著羊肉爐
夾了些菜給她，她只是說了謝謝
回了家，她也沒有主動來勾手，就讓我輕輕牽著手而已
那一整天，我唯一得回憶就是，無論是去買點心、聊天等等
她就是不知所以的，哭啊哭的，一句話也沒說
就算我問她原因是什麼，她也是哭著搖頭，說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就是這樣的情境，加上她回覆冷淡，才有預感會發生什麼事

但我也淺白的認為，應該是「我希望你可以多陪陪我」
「我希望你可以多花點時間在我身上」「我希望你可以多愛我一點」之類的

用著鑰匙一如往常的打開門
拿出背包裡的筆電，架了起來，且去上了廁所
坐在電腦桌前，才緩緩地拿出手機，回電，問她有什麼事情

她開頭第一句話就是：「你知道，我這陣子都是哭著睡著嗎？」
然後，可以很明顯聽見她是邊啜泣邊說著這樣的話：
「我覺得，我們本質上有很大很大的不同的」
「我希望，我未來的另一半，是要跟我一起去冒險、嘗試新事物的」
「可是你不是這樣的人，而且我也不想要逼著你變成這樣的人」

聽著她，忽然泣不成聲，我自己有點嚇到
於是，問她：「妳現在還好嗎？有沒有需要見面？」
當時我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就覺得，可能真的太忙
忙到沒有時間可以好好好陪她，所以才導致她這麼難過

不過，她拒絕了見面，因為她認為，見面只會更難過

我又聽了她說很多很多，想著，自己的確該好好陪陪她吧
可是，我聽到最後，發現，原來她真正要表達的是

「我想得很清楚了，這通電話就是為了要分手」

坦白說，我當下也沒有什麼過多的情緒
可能僅有一些悵然若失、一些捨不得
或許也有那一絲絲的，過往分手時的那種焦慮恐慌
不過，我可以擠出來的話，只有那句：「好吧，你想清楚就好」

我們還是講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
她一直跟我道歉，說不應該用電話講，而我則覺得無所謂
並開始祝福我，要過得好，我則說，我一定會過得好，會把目標完成
彼此，都沒有誰去挽留誰，只有感覺到雙方都很捨不得
因爲，就算有幾次爭執吧，也沒什麼好不開心的
很多時候啊，那些經驗想起來都是快樂的，就覺得，祝福好吧

掛掉電話，可以很明顯感受到，心裡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懊悔跟難受
那種難受，是覺得自己怎麼會沒有太早得去陪陪她
等到事態已經嚴重至此，才想著，我應該做些什麼
也覺得，居然又有一個親密的人，要離開自己了
我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麼話
那種情感就是，你已經很清楚對方的決定、對方也已經清楚決定
就算你說什麼都沒有意義的那種狀況
即便隔天要早起，我還是完全沒有任何睡意

女友使用的那張桌子，是我之前分手時
心碎之極，每晚都會寫些文字抒發情感與整理自我的地方
看著那堆滿衣服、化妝品的位置，只覺得感慨，又要清空了啊
光是想到這件事，就莫名感到心痛與難過
如同胸腔被擠壓，快要吸不到一口氣的哪種程度
可是呢，好像你也無力去挽救些什麼事情
可以算是，連一點點的可能性都不敢去思考的狀態
於是，我想著，快刀斬亂麻吧，把女友的東西收一收
告訴她，也不必來收拾什麼，就由我來處理所有事情
並會在特定時間內，把行李放在她家樓下，自行下來拿就可

她看到我的相片，也很快的回覆我，要我不用太忙
先把自己的事情忙完，有空再處理就好
我也沒說什麼，就覺得，既然分了，趕快把後續處理好吧

那天晚上，記得手機螢幕上面顯示的是凌晨一點多
我怎麼也睡不著，我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眠
很難受，骨鯁在喉，輾轉反側，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於是，我決定，想把一些道歉、一些話說給她聽
是關於沒有好好陪她的道歉、跟她包容我忙碌的道謝
我傳了訊息問她，現在方不方便通話，五分鐘就好
做好不會被回應的預備，把手機丟到一旁，想著到底該說些什麼

可能是因為，隔天她休假，不到一分鐘，她就立刻回電
問我怎麼了，而我只是把那些話通通告訴她
對不起，沒有好好陪伴她，也謝謝她，很配合我的步伐
話筒的另一端，是接下來與我無關的人，不斷哭泣
她問我為什麼不早一點說這些話，我說，我怎麼知道可以做呢
最後，大家都恢復冷靜後，她問我明天可不可以見一次面，最後一次面
我說，好，那要不要順便去吃個飯呢？
她說，可以，只是怕會影響我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自己心情，就說，不然，等明天再說吧，她說好

隔天的情緒很複雜，一方面是我要趕快清點器材、確認下午市集的分工問題
一方面，我又很難不去想到昨晚的所有情景，想要丟，也無法捨去

印象中坐在器材旁的我，意識到自己竟然還沈溺在那莫名的悲傷
用左手手掌為媒介，往左臉跟側頭部招呼了好幾下
告訴自己不要沒有用，分手而已，現下有更重要的任務要處理
你還在難過，難過什麼，難過也解決不了問題
再難過，等等這個難過就會解決掉你，你就可以不用繼續做事了

就這樣，提振起精神，喊了喊自己要振作
火速的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跟實習生宣布
確認每一樣器材都有上車、趕到市集場地簽到、領取物資包
佈置場地、跟學生聊天、跟認識的夥伴打招呼，像沒事人一樣
但其實我知道我不是沒事，我只是必須要為自己負責而已

一路從12點忙碌到晚上7點
和好幾個朋友伙伴道別、道謝
看著學生一個個安全的回家、處理好所有器材
我才發了一則訊息，問她，要不要吃飯
她則是很快的回覆我，好啊，反正她也還沒有吃

我把市集賣的錢收在抽屜，關心學生回家狀況
叫實習生趕緊回家，好好休息
才把本來說好今天要給她的行李丟上機車，出發去她家樓下

當下心裡，千思萬緒，想著，她到底會怎麼看待這一次見面
後來，我自己的結論是，無論她到底會怎麼看待這次見面
自己要記得，好好的道別，好好的跟她說聲再見
就算有一百種情緒，也記得，好好把這次的回憶處理好
別意氣用事，搞砸了什麼，那會真的很不好看

我見她下樓，她把自己打扮得非常漂亮
把了我之前說很喜歡的公主頭、畫了全妝
帶了很可愛的花朵耳環跟全套的小洋裝
正如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很有氣質，也很有美感
身上當然噴了香水，碰面的瞬間就可以清楚地嗅到
可以感覺到，她非常重視這最後一次的見面

相較之下，我確實很日常，很隨意
不過也沒有辦法吧，難怪我會被分手喔

她上了車，我們互相寒暄了一陣
我說：「阿你有沒有要吃什麼？」
她說：「不知道欸，沒有想法，妳有沒有想要吃什麼？」
我問：「妳要不要吃荖子鍋？」

會這麼問，是因為荖子鍋是我們最早約會第一次吃的火鍋
而她真的很喜歡吃火鍋，所以才提出這個問題

不過她倒是回了我一句說：「可以啊，但你不是覺得不太好吃？」

我仔細想想，覺得，她這樣講也對
就算這可能有些紀念價值吧，可是不要委屈了彼此
於是，我提了另一間火鍋店，是我們都喜歡的地方
也是，我們最日常、最常去的地方
她說好，我覺得，也滿好的，算是回歸印象最強烈的地方
就在這邊，劃下一個好的句點，好像也是很棒的一件事喔

那間火鍋店，人依舊多
我還是老樣子，率先進去問了座位
並帶著她，到一旁的座位等待、聊天
過程中，我嘗試牽起她的手，她也不反對這些事
我覺得，很開心，至少，最後一次並沒有交惡
就當作是，終點的倒數啊，還是要好好的享受當下

因為，如果事態已經無法扭轉了
最好的做法，就是把握每一次的相處
而且最後一次了，一定要開開心心的、一定要滿滿意意的

我們彼此吃著火鍋，做著跟以前一樣的事情
聊一些無聊的近況，吃著一樣的菜色
她一樣會幫我涮肉撥蝦、一樣吃不下海陸鍋
店內一樣很冷、人一樣很多、我一樣喝著白開水

就，什麼都是一樣的，只是，人已經不一樣了

吃完火鍋，我問她，要不要去河濱走走
這個河濱啊，也是對我們很有意義的地方喔
那裏，是我們還沒在一起時去的河堤小道
而我也是在那個小道的淡水河畔，在滿月的見證下告白
若要說，關於我們必須要有一個起點，那就是在這個地方開展的
包含，她那時候還沒開始上班，晚上想找個地方走走
我們都是牽著手，在這個地方抓寶也好、散步也好
有好多好多的回憶，是被腦袋紀錄在這一條路上的
所以，反正都是最後一次了，乾脆啊，就把這邊當成結局吧

她則回說，好

我們一如往常的，把車停在河濱旁的地方
一如往常的，去附近得全家買了些飲料
往那個，乘載著關於我們最私密的地方去

我覺得，如果每一段感情都是一部電影的話
假設結局已經確定是無法挽回的悲劇時
這個結局，可不可以至少是最美的、最浪漫的呢
最少最少，當我回想起這所有，是在最不滿意的情節中得到最滿意的情節
那或許，可以少了更多的遺憾吧

反正，我只記得，當時心情是相對輕鬆的
並牽起了她的手，跟往常一樣，聊著沒什麼意義的日常
沒有什麼回憶過往、沒有什麼捨與捨不得的浮濫劇情
就是跟以前一樣，說著，風好大呀、旁邊的狗公園又是一堆狗之類的話
我們誰也沒有提起分手這件事，也沒有人提起昨天的一切
就是一如往常的，聊著那些跟以前一模一樣的話
我們也好像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似的

我想，雖然很惆悵，很捨不得，可是這樣就是最好的吧

後來，她說，可不可以在一個沒有風的地方坐著
我說，好，就在一個熟悉的石椅，坐下來了

彼此安靜了好久，也完全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
我只是，拍拍她的頭，一把攬著她，享受這靜謐的最後時光
但，她忽然哭了起來，一直哭、一直哭，淚珠一顆一顆的掉落
我沒說什麼，也沒理由說什麼，就是一如往常的，拭淚、安慰

後來，她無法停止的哭泣，哭的我心都碎了
而且，她什麼地方都不願意去，也不願意回家
於是，我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好拉，我盡量改，我盡量改，好不好？」

其實，我壓根沒有往什麼復合的點上去想
首先，她也沒有說是不是要復合、或是要我說些什麼
只是，很下意識地覺得，以前處理吵架的時候
看她哭成這副模樣，我都會心軟的說「好拉，我看看怎麼辦好嗎？」

說完，她整個倒在我懷裡，本來牽著的手更主動的拉著我手掌
我順勢拉著她，她才終於說話，她說：「我現在整個鼻子都是鼻水」
看著她，只是又一次的幫他擦了擦眼淚
問說：「好吧，那妳要不要一起回家，擤一擤鼻水呢？」

她點了點頭，我才牽起她的手，兩人散步回家

這故事，到最後會長怎麼樣真的不會有人知道
可是，在可以好好把握的時候，真的要好好把握
永遠也不知道說，一個故事最後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
會遇見什麼情節、遇見什麼人事物、遇到怎樣的轉折

反正，這就是近期的故事，記錄一下